Lucius

好冷啊……

【吴黄】晨昏

-是【黑白交响曲】的正篇。

-大型拉郎现场。角色如下:

无间道:黄志诚,倪永孝

使徒行者:Q

**之制服诱惑:阿港(这个没看过也不要紧,就是一个古惑仔)

后三者都是吴妈出演

-ooc注意,大家都是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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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志诚记不清楚是谁先说的分手了。


不,他其实很清楚。


他刻薄地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道:“好啊,那就分手。”


Q睁大了眼睛——圆圆的眼睛看上去很吃惊,让黄志诚想起他19岁刚认识Q的时候。“……阿诚,你知我唔係在迫你。我係话,我们之间呢样下去唔得嘅……”


“我知——”黄志诚突兀地推了一把椅子,在地板上擦出好大的声响。“我唔係都话咗乜?!分手啊!”他的声音又抬高了一个八度,眼睛睁到极限,微微有点婴儿肥的脸颊在微微颤抖。


Q环顾了一圈,好多伙计都在悄悄挡着脸看着这里。


他顿了一下——他不喜欢和这样歇斯底里的黄志诚讲话。于是有点失望地结束了话题:“好了,阿诚,你冷静点——我们讲公事……”


“我係话真嘅,Q。”黄志诚却没有这么放过他,继续说道。


“……那就分手。”Q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慢慢这么说道,捡起文件夹推门出去了。他感觉心脏撕裂一般的痛,可是又隐隐又些如释重负。


虽然感觉轻松,可是真的太痛了——


他加快了步子,仰着头看天花板,努力不让溢满了眼眶的泪水淌下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扯断了线的风筝,尽管轻飘飘地飞得很高,但很快就会落到地上去,摔得粉身碎骨。


黄志诚则过了很久才坐回了椅子上,空落落地叹了口气。他感觉整个世界都被挖空了一块,茫茫然地缺了些什么。他的一部分被Q带走了,明明是不合适的两个人,却以扭曲的姿态结合在一起,在分开时不得不惨烈地将那些血肉割得鲜血淋漓。


黄志诚和Q是警校起就认识了的。拍拖也已经拍了12年——虽然他们都未曾言明彼此的关系,可是差馆没有人不知道他们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究竟是怎么回事。上司也偶尔会调侃他们是“夫妻拍档”。


然而12年的关系最终还是逃不开一个结束。平心而论他们是很相似的人,小心翼翼互相期待,来来回回不停试探,最终那些感情没能经过时间的煎熬。


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出轨、争吵,看上去不那么惨烈的样子,但是其中的痛楚也只有他们双方才知晓。


原先他和Q跟进的是一单贩毒案,黄志诚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申请调组了。上司问他:“做的好好的,点解忽然调组?眼睇要结案了……”


“冇啊,只係觉得唔适合再做下去这单Case了……”


“乜啊?同你小男朋友闹啊?”


“唔係。”


“那点解喈?”


“……冇嘢,仲係……”


“志诚,你要知,我哋唔係唔帮你,你无端端地要调组,连Report都冇法写喔。”


“……我等下递Report上嚟。”


两位上司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挥挥手打发他走。“得了得了;惊咗你了——那,你去跟阿昌果组吧,佢係你前辈嚟嘅,应该几熟吧。”


黄志诚点了点头,如释重负。


陆启昌一见这个师弟就笑了,他是个大陆人,但粤语已经说的很好了,勾着黄志诚的肩膀朗声嘲笑他:“哈!被老婆赶出嚟啦?”


“冇乱讲啊……!”黄志诚推开他的胳膊,嫌弃地呸他,“……我,我同Q,都冇乜事嘅……”他这样说,自己都觉得心虚,有些消沉下去。


“得了得了,让你一次,我话你知我哋跟嘅Case。”他把黄志诚领进另一件办公室,黑板上用磁扣贴着几张照片。


那是黄志诚第一次听说倪永孝这个人——


挂在最上面的是倪坤,这个人他有所耳闻,是尖沙咀如今最大的黑社会头目。但他的视线却略过了这个鼎鼎大名的枭雄,直直落在了下面一排。


他看着那张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件若竹色的衬衫,似乎面对镜头有些拘谨的样子,合宜而带着点腼腆地勾着唇笑着。他还戴着金边眼镜——整个人看上去像个大学生似的。


最紧要的是,他有张肖似Q的脸——只是比Q更年轻些,棱角还不那么分明。


陆启昌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哈哈笑道:“係喔,那家伙长得好似Q嚟嘅——遇咗佢你可别手下留情啊。”


黄志诚慌乱地点头。一半是因为想起了Q而心烦意乱,一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了很多,心脏在胸腔里飞快跳动。就像他曾经第一次见到Q那样。


这是不应当的。他心知肚明。


可他像是一只飞蛾一样一头撞进了火焰里面。几天几夜地饮咖啡、守在办公室里,两只眼都熬到通红,File在桌子上垒起高塔。他把陆启昌都吓得够呛,后者推着他的肩膀出办公室,逃也似的在他身后合上门逼他回家休息。


黄志诚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可他却不想医。


回到那间房子里,仍然到处都是Q留下来的痕迹。这些天他也不是没有回来过,只是大多数时候都只是像现在这样,进门扑在床上,连衣服都来不及换。


他确实太累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听到碗盆碰撞的声音,才恍惚地惊醒。


房间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让他已经吃了好久速食便当的口腔不由得分泌出唾液。


“阿诚?起嚟食点嘢啊。”好像是掐着表一样,Q打开了门叫他。他背后透进来温暖的黄色的光,让黄志诚竟然有些不适应——


“你点解会嚟?”他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他恍惚觉得自己好似还没同Q分手一样。


Q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返嚟拿点嘢。你真係,才过咗几日啊?你死在呢度都冇人知啊。”他一边念叨着,一边把黄志诚堆积了好些天的餐盒和杯面筒收进垃圾袋里,啤酒罐子压扁装在另一袋里,等下可以带给楼下的阿婆。


Q收好这些东西就到了玄关,看上去要走的样子。


黄志诚穿上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床边的拖鞋,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留下嚟一起食啊?”


Q的背影顿了顿——他摇了摇头,提起两个袋子开了门。


“……唔用了,我返去食了。”


他的脚步声是黄志诚很习惯了的。渐渐消失在了走廊尽头。他开始觉得这间不大的公寓有些空荡了。黄志诚知道Q的家也离得不远,但他很少去那边,Q知道他不是个很主动的人,于是一点点把自己的东西搬到了黄志诚这边来。


好不容易这里有了点家的味道,可是没能维持太久。黄志诚很了解问题出在他身上。他爬起身来坐到桌边,就着油菜吃云吞面。他是很被动的家伙,习惯把火焰拘在心底,外表看来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


Q虽然很温暖,但是太过柔软了,只是徒劳地把石头握在手里,而无法将那层坚硬的壳打开。


于是时间愈久,愈是徒劳而疲惫。


所以他选择离开Q,Q值得一个更好的人。


黄志诚望着空空的碗底,忽然哭了起来。他用力攥紧拳头,把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忍不住自己的眼泪。他从成年以来就没有再哭过,这次好像要把之前欠下的泪债统统还清。


那天之后他正常了许多。


他仍然紧跟着Case,很快融进了陆启昌这一组人里面。这位师兄粗中有细,时不时请大家吃盒饭联络感情,黄志诚也很快学会了用一副只有一张A的千术扑克牌糊弄上司。


Q隔一阵还是会到他那间狗窝检查一下他死了没有,好在祸害遗千年,这家伙还算是生龙活虎。


黄志诚觉得要么是组里有Q的眼线,要么是Q去他家的频率远远高过他的想象,他实在不明白Q怎么能做到每次都挑他在家时到的。


虽然那间公寓的钥匙,他从来也没想过找Q要回来就是了。


后来他发现,Q哪里用得着收买眼线。他前脚一走,组里的伙计们就争先恐后地找Q汇报去了。这还是那次他落了东西杀了个回马枪的发现。


“我同他冇关嘅——你哋知乜!”即使再这么强调,新人们也没有当一回事——毕竟黄志诚警司连送洗制服外套签的都是Q Sir的名字,这种情况下什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黄志诚也试着自己收拾自己的生活。可是遗憾的是内务部给他打了三通电话,头两通他嗯嗯啊啊应付完了,根本不知道对面讲的什么,心思全在手里的档案;第三通则干脆不耐烦地说“我好忙——等下再打嚟。”


于是内务的人愤怒地拨通了Q的电话。


直到黄志诚死的那一天,他都没有自己去拿过一次干洗的制服。


倪坤虽然老了,但却精明极了,滑不溜手,一点都教人抓不到把柄。


有一次他们已经捉住了他手下一个场子卖白粉的小弟,可是也只能客客气气地请这位老人来“协助调查”。


倪坤须发皆白,穿着件唐装,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一进门他就义愤填膺地拿手杖狠狠抽了那个毒贩几棍子,老泪纵横地痛斥:“我话过几多次,我唔想在场里睇到呢些嘢……!你唔听,你唔听係唔係?!”


而毒贩子也战战兢兢、涕泪俱下,抓着老人的裤腿哀求悔过,可言语之间全然把责任拉在了他自己一个人身上。


警察们立在一边看着他们演一出大戏,有模有样地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黄志诚险些就要信了倪坤只是个爱唱粤曲的有些闲钱的老叟,而不是挂在重案组黑板上劣迹斑斑的黑社会头目。


黄志诚第一次面对面地见到倪永孝,是在这个老人死后的一个深夜。


只有Q知道,黄志诚从来不是看上去那样沉默稳重、逆来顺受的人。与其说他有什么坚守的信念,Q总是向别人形容他“其实是小孩脾气”。


就比如曾经有一回,他们在办公室饮咖啡,黄志诚若有所思地想了好久,终于开口问他:“Q,你中唔中意粉红色?”


“还好吧。”Q想了想,随口回答道。


“我想换公寓的窗帘。”黄志诚接着说。


起初Q没意识到这两个话题之间有什么联系,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你唔係呱?”他笑着问,“两个大男人,用粉色窗帘?你话给我听,唔係你的乜姐姐妹妹生咗个女给你吧?”


“点解男人就用唔得粉窗帘?”


Q抵死不肯,又调笑了黄志诚几句。


表面上黄志诚不情不愿地偃旗息鼓了。可两周后Q已经完全把这件事忘在脑后的时候,他加了两天班摸回公寓倒头就睡,第二天清晨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黄志诚这厮背着他已经换了一屋子的粉窗帘!


Q那时的心情真的复杂极了,又好气又好笑。


举这个例子不是为了说明别的,只是想类比一下黄志诚杀死倪坤的逻辑。


他知道通常的方式难以奈何这个叱咤风云半个世纪的老叟,于是找上了韩琛的女人——不同于他忠心耿耿的丈夫,Mary一心想要推丈夫上位。上过一次床,再加上些不轻不重的怂恿,就让这个女人果断地铤而走险。


尖沙咀那天很安静,像是一个巨大的暴风眼。倪家下面的小帮派观望着,看这棵大树会不会轰然倒下;东星和洪兴的对手也盯着这里,稍有预兆就会像饿狼一样一拥而上,将这块肥肉分食殆尽;警察更是绷紧了神经,隔几个巷口就停着观望的警车。


本来该是夜间明珠的地方,今夜竟然显得有点萧条。


然而倪坤不仅自己很有手腕,教出的倪永孝也没有堕了他的名声。


这一夜终于还是在静默中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黄志诚凝望着倪永孝的侧脸。男人脸颊的线条很锋利——就像他的人一样,有种凛冽的美。


“倪坤死咗,我们想开香槟庆祝!”黄志诚挑衅地说道,逼近了倪永孝。


陆启昌有点讶异地看向这个师弟——他还未见过他这样咄咄逼人的一面,带着恶意挑着唇角,尽管对方是黑社会龙头,但同时也是个刚死了父亲的儿子。


倪永孝站起来,那双眼睛里好像有火在烧。


他不算很高,但是整个人像一把刀,收敛入刀鞘时仿佛是温和无害的,带着些温文尔雅的书卷气。可这时候谁也不会不相信他是一个危险的人——他迫近黄志诚,嘴唇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有力:


“……你话乜啊?”


“你爸爸死咗,我们想开香槟庆祝!”黄志诚竟然继续挑衅。


陆启昌那瞬间以为倪永孝会一拳揍在黄志诚脸上,或是身后那些古惑仔们按捺不住和警员们斗殴起来。这倒也未尝不可——以袭警为名带这帮家伙回去喝茶。他心里有了计较,可仍然是紧张的。有冲突就会有流血,他们带的人不多,他不想让伙计们折在这里。


可惜倪永孝没有动手,还喝止了后面的几个小弟。


他仇恨地深深凝望了黄志诚一眼,转身而去。


那之后陆启昌心有余悸地责备他莽撞。黄志诚连连点头,但是心不在焉是显而易见的。陆启昌拿他没办法,戳戳他的脑袋,行开了。


关于陈永仁,连黄志诚自己都震惊于自己的冷酷无情。


做卧底是件很艰难的事。更别提陈永仁卧底的对象是他的亲哥哥——一面是正义与理想,一面是亲人和信任。他在把一个青年推向一条钢索,下面是黑黢黢的深渊。


而他甚至还在嫉妒,嫉妒他与倪永孝愈发亲密的关系。他从阿仁描述的每一个细节里窥探另一个人的人生——宛如阴沟里的老鼠,令他自己都感到不快地。


黄志诚感觉到自己心口被挖出了一个洞。随着Q离开他,他好似被切去了同理心,冷漠得像一架机器,做着某些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怀抱着某些不现实的幻影,孤独而冷漠地走下去。


Q望着公寓里他贴满了倪永孝的相片的白板,有点欲言又止。“……你知你在做乜嘅,係乜?”他问黄志诚。


后者低垂着头,微微颔首。


遇到阿港是个意外。


那天他只是经过笔录室,偶然听到一个声音拖着惫懒而拖沓的调子抱怨着:“我唔知就係唔知啊——!讲过几多次了嘛……”


伙计抄起了文件夹,作势要打他的头。阿港哎哟叫着往旁边躲,却被手上的手铐拽着失去了平衡,恰好扑倒在了黄志诚脚边。


“唔好意思啊,阿Sir……”阿港一边摆手,一边讪讪地站起来。


他穿着件白色内衫,外面是件半旧的皮夹克,本来漂亮的亮棕色因为时间太久灰突突的,就像他的人一样,有些畏畏缩缩的,表情像那些囚犯一样透露着市侩和疲倦。


但他太像了——就像那个伙计不依不饶的质问“你同倪家有乜关系!”“倪永孝系唔系你阿兄!”


阿港则摊着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都话咗冇关嘅啦——我祖上都住在西贡,同果些大家族边嚟嘅关系乜!”


黄志诚站在房间边上,一语不发地看着他们滑稽的对白。


尽管脸和发型一模一样,但阿港是和倪永孝完全不同的人。他市侩,平凡,就像今天全港开工的几万个普通人一样没什么特别,即使戴上黑框眼镜也只是像个码头工人。


意外的是黄志诚并没有失望——


他似乎对倪永孝本来就没有什么期望。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远远地凝望着他的美丽,尽管羡慕着去摘玫瑰的人,但却从未想过伸手被它割伤。


Q在黄志诚那间公寓见到别的人时吓了一跳。


他顿了顿,烧了三人份的饭。面对阿港,他有些像在照镜子,怪不自在的。但他比阿港年长些,看惯了倒也渐渐好返了,还开玩笑道:“喔——估不到我年轻时候这么靓仔啊……”他托着下巴仔细打量阿港。


阿港不确定地睁圆了眼睛,看向黄志诚,但后者只是老神在在地嚼着饭,一点理他的意思也没有。


“你冇理佢。”Q拍了拍阿港的肩膀,夹了一筷菜到他碗里。“羚羊就係要跑快点,唔係的话就要给人捉返屋企变成‘里娘’了喔。”


阿港不明所以,迷茫地眨着眼低头吃菜。


“哎?果然唔好笑喈?”Q叹口气,“食饭食饭啊——”他招呼着阿港,却当作黄志诚不存在这张桌上似的。


阿港这才意识到刚刚Q也许是讲了个笑话。


起初他以为Q是在宣示主权——他看得出,这间屋子里有许多Q留下的痕迹。他是那么熟稔,做菜的时候眼睛盯着锅里,都无需去看那些调味品和厨具的位置。


可他很快发现Q只是个脆弱的好人罢了——就像被斩断的莲藕,拼命期望着凭那几根细细的丝将彼此联系在一起。


他明明是这样一个温柔的家伙——阿港不明白为什么黄志诚警司会放开他,那些是对他永远封闭着的故事。望着和自己很像的那张脸,和Q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一点细纹,就好像他真的是自己的哥哥一样。


吃着吃着,阿港的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下来,滴在桌上。


“点解哭咗?”Q手忙脚乱地扯了纸巾给他擦眼泪,“冇嘢吧,阿港?”


阿港想起他曾经听说过,小孩子如果一个人摔倒了,只会自己爬起来;但要是有大人过来关心,反而会大哭起来。他隔着朦胧的泪眼看着黄志诚——这个男人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阿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但有些时候,他也在期待着,如果他真的哭了,黄志诚会怎样呢?


那天Q离开的时候,站在玄关把钥匙串上黄志诚公寓的那一把取了下来。


“依家好了,有你看住佢,我都唔用担心佢死在家里冇人知嘅了。”他这样说,表情很坦然。阿港小心翼翼地想从他眼角眉梢读出一些难过,这样他就可以找到理由推拒回去——只可惜他一无所获。


倒是仍然坐在饭桌边的黄志诚,不知怎的晃了晃身体,像是一尊冰冷的石像被打碎了一角。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阿港唯一一次见到了倪永孝。


“董建港係乜?”那个男人坐在柔软的沙发椅里面,交叉着手指。他看上去像个弱气的斯文人,声音永远都又轻又缓,不疾不徐而充满修养。阿港在他面前显得如此局促,他挫败地想着,自己永远也成不了倪永孝的样子。


阿港点点头,手指紧紧扣着那卷录影带的边缘。


倪永孝让身边站着的大个子上前来,阿港瑟缩了一下——但还是交出了它。黑西装的高个子男人看了他一眼,把那卷带子插进碟机里。


屋里很暗,电视机狭小的屏幕明灭地亮着。画面里面的男人和女人冰冷地议论着别人的生死,那些蓝色的光映在屋里人的脸上,情形竟然有些诡谲。


阿港没有去看——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他只是紧紧盯着倪永孝的侧脸。这个男人终于从眉目间露出了点哀伤的情绪,眉峰蹙紧了起来。他看上去更加脆弱了,但也渐渐变得锋利起来。


阿港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起来——他想他还是做错了事。


录影带播放完了,画面跳到蓝色的空白。但房间里谁都没有说话。倪永孝,阿港,和电视机后面站着的黑西装,都只是沉默地盯着某个点。


“……你要乜价?”倪永孝问。


阿港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拼命地摇头,恐慌地往外面走去,像是想逃。“唔用了……”他呓语般地低声说道。


倪永孝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并不在乎别人的喜怒哀乐,哪怕那个人有张和他过于相似的脸。他取出支票簿来,写上数字撕下一张递给了那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呢个给佢吧。”


男人追出去,在街角找到了阿港。他蹲在一间西装店外面,把脸埋在膝盖上,蜷成小小的、可怜的一团。


男人顿了顿,把那张支票递给他。


“……我做错咗嘢……点算呢?”他病急乱投医般地拉住男人的裤子,没去接那张支票。


男人沉默了很久,才凝视着他的脸,很慢很慢地说道:“你係做错了嘢……”


那是阿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这个黑社会头目。他那么锋利,那么冷漠,那么脆弱。


后来他听说黄志诚警司被控教唆谋杀。


后来他听说倪永孝被他开枪击毙。


差馆的board上面,倪永孝的照片被取下来,换上了韩琛的。可是黄志诚那间公寓的白板上,依然是那个打碎了顽石的男人的相片。


阿港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看着那些照片。他越来越爱穿衬衫了,换掉了那些花里胡哨的T恤衫。


“你中意我着乜衫?”他这么问黄志诚,后者只是看着他,回答:


“都几好啊。”


直到有一天,阿港惊觉自己都认不出镜子里的人究竟是那个每天游手好闲混迹街头的古惑仔“大只港”,还是墙上挂着的那些发黄的相片里面笑得内敛的男人。


他穿回白T恤和年轻时中意的那件银色夹克衫。


“你今晚返嚟,我们谈下啊。”吃早餐的时候,阿港这么说。把甜面酱按照黄志诚的习惯抹在面包片上递给他。


“做乜啊。”黄志诚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今天嘅衫几靓啊。”


阿港愣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天下午他接到一通电话,是听起来很疲惫的Q。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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